女王的选择

假设现在是1750年,而你恰巧是欧洲一个小国的君主。现在的时机非常好:你的国土肥沃,城市繁荣,国民富足。作为一位拥有三个健康继承人的34岁的世袭国王,你根本不用顾虑继位的问题,你的目光放在了长期发展上。

你希望采取一些政策来促进国家的经济繁荣,而且作为一位仁慈的独裁者,你拥有为所欲为的权力,但是,你当然希望采取睿智的行动。

你有如下四项选择:

  • A. 寻找借口和邻国发动一场战争;
  • B. 邀请新潮经济学家亚当·斯密,离开寒冷的格拉斯哥到温暖的首都定居,并在你的王国里尝试他的新理论;
  • C. 作为社会的楷模,启动一种喝早茶和下午茶的潮流;
  • D. 引入一种全新的概念——儿童福利津贴,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“反向税”,即让国家为生育孩子的家庭进行补贴。

你会选择哪个方案?

睿智的君主进行了痛苦的沉思,在接受了多位著名顾问的咨询之后,宣布选择D方案,即一种全新的“反向税”。决策制定后不久,档案记录者发现了一份记录着君主思考过程的备忘录:

  • 选择A,向领国发动一场战争,可能可以获得提高我们农业能力的成果,但由于我们目前农业能力没有任何问题,而且这种举动会对我们的人口,特别是城市青壮年,产生不可避免的削弱。因此,A看起来不是明知之举,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获得经济繁荣,而不是为了荣耀,或者仅仅是为了战争而战争。而且,对于战争而言,失败的可能性总是存在。历史告诉我们,战争,尤其是针对邻国的战争,通常只会使战胜者和战败者的境况都变得更差,而很难让获胜者取得财富。
  • 选择B,邀请亚当·斯密来做我们新政府的首席经济顾问,是一个有趣的建议,但是他实际会做些什么,我们还不清楚。近期的历史表明,任命一位苏格兰裔财政奇才效果不佳。毕竟不久之前约翰·劳(John Law)刚刚毁坏了人口最多,也是表面上最具有经济实力的法国。
  • 我认为方案C无关紧要。饮茶有什么用?
  • 方案D是一个真正的创新,也是我们最终的选择。在我们这个王国漫长而光荣的历史上,我们忠诚的国民一直是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,因此,君主向他们拨一些钱一点都不新鲜。但是,这个想法背后的思想却非常漂亮!这个思想的基础是它认识到了我们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是人口增长,而人口增长主要受出生率的影响。难道还有什么措施能够比儿童福利津贴更能促进出生率的提高吗?在太迂回了,嗯?当然,我们知道这个政策需要经过一些年头才能体现出效益,而短期内它确实会增加财务负担。没关系,我们不是在寻找速效疗法吗?长期利益才是最重要的。为城市居民增加一些补贴怎么样?这样就可以保证城市人口会是增长最快的那部分了。

这位君主采纳了方案D,并持续实施了20年。然而,她注意到,出现了一些原来未曾预料到的现象:虽然出生率不出所料在上升,但财富却减少了;城市人口并没有增长;经济虽然增长了一点,但并没有像她期望的那么多!出人意料的是,死亡率在迅速上升。事实上,城市经历了几次可怕的疾病的侵袭;整个经济中惟一的亮点就是葬礼业务。也有一些新生儿增加,但更多的人在死去——城市人口正在慢慢减少。

惟一的例外就是一个和印度群岛有海上贸易的海港。这个城市不断增长,最后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大的城市。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,因为这个城市的贸易税在供养着整个“反向税”计划。多么幸运的事啊!

因此,君主来到了这个繁荣的海港,她试图去理解为什么只有这儿那么繁荣。在正式的招待会上,市长为她呈上了一杯浅棕色的液体。

“我们可以用它干什么?”她问道。

“饮用,陛下!”

“饮用?”

“是的,陛下!饮用。非常美味,但是,我必须承认,这依赖于您后天形成的味觉习惯。它在这座美好的城市里极度流行。”

“真的?哦,好吧,既然你那样说。它叫什么?”

“茶,陛下!”

茶确实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饮料。它不单具有良好的口感,还有一定药效:它包含单宁酸,可以杀菌。它没有现代的抗生素这样强力,但是它足够将疾病的约束减弱一点点,从而恰恰保证了出生率稍稍高于死亡率,而且持续时间足够长,保证了人口的自然增长能够持续进行下去。实际上,饮茶具有两重效应:一方面,茶自身具有轻微的抗菌作用,另一方面,泡茶需要将水烧开,从而杀死了生水中的细菌。需要注意的是,这一切都发生在人们还没有接触到“公共卫生”这个词之前。

尽管非常令人惊异,当时没有一个人认识到其中的奥秘,但是这个故事确实是真实的。18世纪晚期,欧洲某个地区养成了饮茶的习惯,这就是大不列颠。在欧洲,只有大不列颠的人口在不断克服限制其他地区人口发展的约束(由于过度拥挤而引发的各种疾病),保持不断增长。请注意,死亡率实际上仅仅降低了一点点,但是只要它持续低于出生率,人口就会指数增长。这正是发生在大不列颠的城市中的历史。

18世纪的大不列颠恰好还得到了其他一些有利因素:充足的煤炭、贸易和文化交流,以及至少有一段时间的政治和社会的启蒙。这就是为什么工业革命会在大不列颠出现,这是由茶在不经意之间引发的一场革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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